宫什珏第一次知道，原来栗汘玥的黑色皮肤之下，有那么红的血。
直到栗汘玥已经从幻境里面脱离出来，房间里面的人还没有回过神。
原来自栗汘玥离开大殿，她就已经进入了幻境。而当栗汘玥进入幻境之时，华余、仙涯和谭教习就已经来到齐聚到大殿里了。
大家都清楚，到底栗汘玥还能不能继续接受宫主的教习，都看今天了。
当栗汘玥坐下救栗北商的那一刻，宫什珏的威压骤然释放。虽然只有一瞬间，大殿里的三个人还是不约而同地闷哼一声。华余往仙涯的方向靠了靠，不敢去看宫什珏的神情。
三人都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看下去了，栗汘玥会因为栗家触及到少主的安危，已经是无可否认的事实。
但既然少主没有离开，他们只能继续待下去。
华余都觉得少主这样实在多余，这个幻境就是二选一的必然结局，结果都已经出来，再看也只是徒增气闷。
但是当栗汘玥献祭自己的那一刻，华余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冲击。
她完美的破解了二选一的绝境，做到了两全其美，但代价是牺牲自己。
华余还是不敢去看宫什珏的神情。
九天殿培养出来的宫主是要为少主服务的，一切所有都应该是以少主为先，这里很明显该让栗北商听天由命的她不愿，但是最后栗汘玥又可以为了少主连命都不要，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？
原本打算的是，栗汘玥要是选择少主，那么她就可以继续接受教习，日后成为春晞宫的宫主。但如果她选择的是栗家，那么少主也将不会再给她继任宫主的机会。但现下这个情况，怎么办？
血祭的漫天红色映在宫什珏的脸上，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：“你们退下吧。”
“是。”
宫什珏看着因为在幻境里施展血祭，是以回来后体内生机几近断绝而无法正常清醒过来的栗汘玥，掰开她的嘴巴喂了一颗丹药进去。
这个幻境是她真身进去的，血祭是真的，只不过因为幻境破碎最终没有身体没有消散，伤害是不可逆的。
宫什珏又喂进去一颗药，分神地想：血祭应该很痛。
丹药勉强让栗汘玥的身体情况稳定了一些，但要会完全恢复还远远不够。
栗汘玥虽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，但她意识清醒。她回到身体的那一刻，她就知道了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宫什珏设置的幻境，也瞬间明白了宫什珏此举就是为了逼她二选一。
栗汘玥气到刚刚才稳定下来的身体又开始炸裂，所剩无几的生机放肆乱泄。
我拼命理解你，接受你给我的那些炼狱般的试炼，哪怕回去做完噩梦第二天起来照样又拼命训练毫不休息，最后得到的还是更加逼迫的试探。
栗汘玥脑海里面“宫什珏是傻逼”和“我自己是傻逼”两个念头反复横跳。
还没等她冷静下来，宫什珏的灵魄就已经进到栗汘玥识海。
这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举动。虽然栗汘玥的修为还不如他，但是得于九天殿的教导，想要在自己的识海里伤到他的灵魄也不是没有办法，更何况在栗汘玥现在不够冷静的情况下。
灵魄可是修炼的根基。
察觉到宫什珏的灵魄进来，栗汘玥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出去捅他然后被反杀，所以识海里面只有杀意如风一般如影随形一直跟着他，而她的灵魄始终没有出现。
每个人的识海都不一样，宫什珏本想打量一下周围，但只能看到凝成实质的杀意。他停下脚步：“一直躲我，不想管栗家了？”
听到宫什珏这样说，栗汘玥直接爆炸。
你难道是狗吗？
现在居然还来威胁我？
栗汘玥冲出去对着他脑门就是一剑。
“宫什珏，你做个人吧！”
他抬手夹住她用意识幻化出来的剑，顺着剑束缚住了她的灵魄。
栗汘玥：……靠，大意了。
宫什珏一百年前就已经是灵帝修为，他的灵魄哪怕是在她的识海也依然强势。栗汘玥一气之下冲出来，正中下怀。
“九天殿不能接受没有理由的退让。以后……”
看着栗汘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，他说：“只要你有分寸，我不会再干涉。”
栗汘玥的识海的杀意一滞。
她虽然生气，但也知道就凭她在幻境中的表现，顶多算过及格线——她虽然救了宫什珏，但是她在她死和栗北商死之间选择了她自己。
九天殿培养她到如今，花费不知几何，而她最后死的……并没有什么价值。
“少主是来做慈善的吗？”
口气不算好，但至少没有刚刚那么怨念了。
“看来你也有非常清晰的认知。”
栗汘玥：……
眼见栗汘玥又要暴躁起来，宫什珏提出了他的条件：“我要在你的灵魄上做一层印记。”
灵魄印记是宫什珏的天赋技能净化演变而来的，对情绪、意念有非常强的探查作用，若是打上印记，栗汘玥的喜怒哀乐都会被他洞悉，这个可跟之前的血契不一样。而且要是宫什珏想，凭着这个灵魄印记就可以让她当场去世。
灵魂印记就像是一种不被信任的标记，据她所知，其他三位宫主就没有被印过这个东西。但栗汘玥知道这已经是宫什珏的让步了。
他身上肩负的是整个九天殿，且她要成为的是一宫之主。稍有不慎，天真的会塌。
一人退一步，这已经是比较好的结果。
她也不能真的跟宫什珏撕破脸。
已经带着两个封印的栗汘玥的灵魄指着自己右肩：“印这儿吧。”
左中右都来一个，正正好好。
宫什珏扫了眼她：“位置不够。”
栗汘玥：……
“那你自便。”
宫什珏也没有客气，直接在她的识海里化为本体，绘制了一个无比繁复还夹带古老厚重气息的印记。
宫什珏说位置不够，那就是真的位置不够。濯灼的封印不过拳头大小，誓言树的封印在胸口，就占了一个大拇指的位置。而宫什珏的灵魂印记直接从后背覆盖到了肚子上，像是被人从后面抱住一样。
拥抱是温暖的，但栗汘玥的感受却并不是如此——她像是一只被猛兽窥伺的兔子，浑身毛发都炸开都阻挡不了快要被吃掉的危机感，不敢动，甚至不敢低头看那个印记。
这可比濯灼的族印厉害多了。
宫什珏走进摸住她的头，栗汘玥才从那种战栗感中恢复了一些理智。
栗汘玥第一次在宫什珏面前这么温顺，她在他的手掌之下，问：“我一直都会这样吗？”
“刚刚印上去的时候感觉会强烈一点。”宫什珏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我用它警告你的时候，也会。”
灵魄颤动，栗汘玥一个不稳，正好靠在宫什珏胸前。
然后仿佛像找到一个支柱一般，松了一大口气。
她不理解，为什么她都不怕宫什珏，还会怕这么一个印记。
宫什珏仿佛是明白她内心所想，一边继续安抚她，一边说：“你感觉不到我的杀意，所以你不怕我。但印记本身对你来说就是一种威胁，身体自然也会有所反应。”
而且他的修为比栗汘玥高太多，她当然没办法短时间内自我消化。
栗汘玥想起之前濯灼烙印族印的时候，自己不过是有点不舒服，而这次直接紧张到站不稳。归根结底还是这个印记太强了，宫什珏太强了。
不过好歹是宫什珏给她下的印记，现在他没想通过这个印记对栗汘玥释放压力，印记也很快沉寂下去了。
等那种逃脱不掉的窥伺感消失，栗汘玥闭了闭眼睛，眼里才恢复一些往日的神采。
“少主，我受伤的原因，别告诉哥哥和小表哥。”她身体受伤太严重，一时半会儿清醒不了。以她对他们的了解，一定会追问自己受伤的原因。
她不想他们想太多。
宫什珏没有接她的话，反而说道：“你既然要保护他们，那就需要更快变强。以后你的教习会直接提升到你能够承受的极限难度，要是你过不了关……”
宫什珏没有拒绝，那就是答应了。
栗汘玥哑声：“我任你处置。”
宫什珏嘴角微勾。
十日之后，栗汘玥醒来时栗北商和栗西佑已经离开了。她才知道宫什珏根本没说她受伤的事情，只说了有任务需要她去处理，已经离开九天殿了，连头奖的奖励都是直接送到偏殿的。
醒来的栗汘玥回了一趟濯灼族地，瞧着架子上堆着药老的新药，试了药之后去找了药老。
药老打量她：“你这闭关这么凶险的吗？能把身体上折腾出这么重的伤？”
栗汘玥面色不改：“练剑之人，都是这样的。”
只接触过栗汘玥一个剑修的药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：“那你可以试试我改进版的疗伤药。”
药老研究新药的速度很快，但好在栗汘玥成长的速度也很快，他不用担心药效过猛的问题。
加上这些年栗汘玥总是在受伤，药老这里的疗伤药进度飞快，都已经进阶到第十版了。
栗汘玥没有拒绝。
药老接着便如往常一般，一边观察她试药后的反应，一边询问她试药后的感受，然后不经意提到：“你的师兄姐们昨天又来找你了？”
栗汘玥住在药老这里，她那边禁制被触动了是瞒不过她的。
栗汘玥点点头。
药老只知道有人来找她，但是不知道栗汘玥感受到禁制触动的时候还在九天殿，察觉到是耿离的气息之后直接没有管，根本没有去见他们。
他提醒她：“你现在最紧要的是好好修炼。修炼的时间都快不够用了，别去费心思管其他的。”
想起每一次知道她的师兄姐们来找她之后药老总会这么提一句，她想，看来还是得找个机会问一下那些吃她闭门羹两年的师兄姐们，原因到底是为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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