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衙的告示一出,就有几户无田的人家持户册寻上门来。

    商榷自家的地好佃。

    因商榷今天调降了地租,只收四成的租子,这在当时属于极少的了。

    里长介绍了村里一户相熟的人家。

    顾里也壮着胆子介绍了城北的一户邻居。

    剩余两户都是城西这片临近的村民。

    百亩农田,共佃出九户人家。

    商榷自留了十亩田,委托他们代耕,这也是商榷调低地租的原因。

    相较之下,李信委托交理的田地,就不太好往外佃了。

    一是地租太高。

    七成的地租实在不是一般人家能交得的起的。

    佃得多了照顾不过来,收成不好,租金交得少了,主家自然会要佃户依常量补足。

    佃得少了,交完地租,所剩无几,实在不足养家糊口。

    二是这地是县令大人的,种不好怕得罪官府,被入了罪籍。

    只是商榷既然接了,自然不能不管。

    盘算了一下,便以五成地租佃给了附近的农户。

    并在契约上写明自愿承担这缺少二成地租的产出或折银。

    想来那李信若有成大事的打算,也不会再意这一、二成的租银。

    且凭他手里的配方和良种,差也差不了多少。

    这些银钱他还是能拿得出的。

    而且通过此事,他也想看看这李信到底是个什么货色。

    固,那三百亩田地,具都佃出。

    地契收归匣内,着小用送去了府衙。

    只是,不知那李信是收到没有细看,或看见了却默认了商榷的做法。

    还是那管家李安未有上报。

    此事就此没了下文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连续发生的几件事,让商榷格外在意今秋的科举。

    区区秀才功名,实在是挡不住高位者的贪婪的。

    唯有考取举人,声名有传,才能使当权者有所顾忌。

    当今势力交杂,角逐之间勾心斗角,阴谋算计,恨不得罗织罪名将对方压下。

    举人之名在州、郡均有备案,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。

    所以除了讲学,其他的时间,商榷都用来刻《三字经》和《弟子规》的复卷了。

    复卷无须全文,只需少许内容即可。

    只是复卷一般是用来供人阅验、交流所用。

    所以要字迹清晰、易辩,引用典故也要注明出处。

    篆刻起来,比刻篆原文还要费时一些。

    期间,商榷还去了县城几次,查看姜令伤势。

    并着人制了夹板,固定双腿。

    防止姜令痛??难耐加重伤情。

    三五日间,黄大夫确认姜令伤势好转,再无恶化的可能。

    就自雇了车子,带了贴身的药童,随姜、左二人一同回到源溪村。

    每每家中来客,商榷总感觉房间不够用。

    只好将西厢整个清理了出来,撤了餐厅,改成了两间客房。

    一间让卢平住,一间给黄大夫暂居。

    卢平原来的房间让姜令和左晋明住着。

    后院的下人房虽然还有地方,但这二人身份特殊,实在不能那般对待,只好如此安排。

    左晋明到来后,很自然地接过了管家一职。

    商榷把土肥的配方和准备好的良种随手交给他,由他安排种植。

    当然,有穿越必带之称的“地瓜”种苗,也一同交给他打理。

    左晋明应是掌过家事的,对家里的诸多杂事处理起来得心应手。

    黄大夫在此待了十余日也不愿离开。

    后来还是有急患的亲属找到村里,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
    离去前还言明,有睱时要再来。

    他一离开,让商榷很松了一口气之余,有更多的时间篆刻复卷。

    偶尔还能代商榷讲学,可谓是帮了商榷的大忙。

    如此,又过了二十七八日,商榷终于完成了复卷,且托人送与公子桓。

    姜令也能下地缓行,虽不算全好,但至少不用别人照顾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一个月后,商榷乘车前往府学。

    相比《三字经》,《弟子规》在府学内引起的轰动更大些。

    因整部《三字经》删改之处过半,有些地方,连商榷自己也觉得有瑕疵。

    只是成文时间太短,异度世界的时间又不能像云世界那样静止、停顿,只好勉强用了。

    《弟子规》几乎是全文照搬,先贤大作,自然备受关注。且商榷还引用了许多《国礼》中的内容,让文章更贴近此间礼教、制度。

    从此二文,窥一知十,虽未见全篇,却可知商榷此人已习《国礼》,懂《鉴文》,通《御》、《治》,知《农令》。

    是少有的有才华之人,虽未入科场,但进士之才尽显。

    具名呈送的文书,在收到复卷之日后不足月余就已交到府学院长手中。

    这样朗朗上口,易于流传,且能引导百姓尊礼重教的三言韵文,立即引起了府学院长的注意。

    大炎立国千年,以具名文书入考者不在少数,但能出人头地者却双掌可数。

    这些人具是文能安邦定国,武能开疆拓土的大贤之人。

    而其他诸国,能入此途的,也如沧海一粟。

    上一个在此途上扬名天下的,还是一百年前促成十国会盟,消战于文,后被世人喻为“仁圣”的——鲁国庄轲。

    庄轲此人,一生奔走于各国之间,努力劝说诸国国君罢战休睦,后于渭水促成十国会盟,签下《谓水十条》,现在诸国之间虽有摩擦,但已有百年未起大战端。

    固称之为“仁圣”。

    鲁国因他一人,位列诸国之首。

    只是没有外患,内乱却愈加惨烈。

    不过……院长拿起随着文书一起送来的《弟子规》复卷,“也该轮到吾大炎一览群山了。”

    院长寻来公子桓细问因由。

    才知这中间尚有“荐”牌一事。

    商榷误得荐牌,又失了荐牌,这才欲走具名文书这条路。

    但要不要将具名文书呈交府衙备案,院长想先见一见商榷此人。

    这才有了商榷的府学之行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源溪村距府学约二日路程。

    等商榷接到消息,再整顿出发,到府城时已经又过了五六日。

    商榷到时已经入夜,就在府城的客栈休整了一晚,这才于次日清早驱车前往府学。

    府学位于府城外山腰处,名——烟海府学。

    此时已隐隐有了夏的影子。

    漫山杨花飞舞。

    商榷自马车上下来,不稍一刻就沾了满身的杨絮。

    连打了几个喷嚏,他一边用手驱赶飘至近前的杨花,一边为化解尴尬脱口而出:“草树知春不久归,百般红紫斗芳菲。杨花榆荚无才思,惟解漫天作雪飞。”

    “好一个惟解漫天作雪飞。”

    公子桓与公子仲信步而出。

    昨日接到商榷来信知他已经到了府城,心知他今日必定前来,便早早地迎了出来。

    一出门便听见商榷随口吟诵,公子桓赞道:“这杨花恼人,若非有政令不得肆意砍伐,早被府学的学子们连根刨了,如今听得商生一言倒觉得这杨花也是情深一片不好辜负。”

    “见过,公子桓、公子仲。”

    “商生有礼。”

    施过见面礼,公子仲说道:“子丘先生已经回到府学,知道了荐牌的事,很是数落了仲一番,言说这荐牌即以入商生的手,就应归商生所有,怪仲聚势强讨,坏了府学学子的名声。”

    商榷闻听此言并不当真,“哪有如此严重,本就是榷之小童言语未清,让夫人错认罢了。”

    千错万错都得是自己这一方的错,万没有因此怨怪他人的意思。

    公子仲见商榷确无生气的意思,这才松了一口。

    因此次归期不定,所以驾车的换成了顾里。

    商榷让小用和顾里过午时分再来接他。

    就与公子桓、公子仲一同进了府学。

    即到了府学,商榷自要先拜会子丘先生。

    一是就荐牌一事解释一下因由,让先生放心。

    二是商榷只想考取举人功名,未有再进一步的心思,也要早些让子丘先生知晓。

    三是商榷穿越后首次到府学,对院长心性不甚了解,想从子丘先生这探听一番。

    子丘先生年近六旬,十分瘦小,蓄须,身着灰色长袍。

    商榷见到他后立即施学子礼,“学生俞城商榷拜见子丘先生。”

    俞城就是源溪村所在的县城,也是李信所辖之地。

    “免礼。”

    子丘先生抚须颔首,许他们落坐。

    商榷坐下后,拱手赔罪道:“前日学生书童失礼,错取了先生留给公子桓的书信,请先生恕罪。”

    子丘先生却笑道:“那荐牌本无名姓,有缘者得之,你即得了,怎又让了出来?”

    此间未有百家之分,子丘先生主治《国礼》,对礼学研究甚深,他总觉得现行《国礼》有疏漏之处,却又不知该从何处着补。

    商榷的篆刻的《弟子规》他也看过,对这个只有几面之缘(原主)的学生很是好奇。

    他只记得此子因身子孱弱放弃了府生的廪生名额,如今靠半部《弟子规》就取得了具名文书。

    若非当年廪生名额之事是他亲自过问,他非认为商榷这是狭势而归来报仇的。

    商榷回答道:“学生见信函之中未及名姓,知是先生走的匆忙,本就有疑惑在心,原想着等先生归来之时再行拜见。”

    商榷顿了顿又道:“也曾有若先生未及赶回,便受用了这等便宜之想。”

    “未成想,公子桓、公子仲几位公子联袂而至,坦言告之,学生就是面皮再厚,也不能私占荐牌不还。”

    子丘先生朗声大笑,对商榷坦言私心很是商兴,认为他心胸坦荡,知节守礼,瑕不掩瑜,是可塑之材,无怪乎能著《弟子规》这等奇文。

    纵使先生开怀一笑,商榷面上也不敢松懈下来,实在是上次李信给他的刺激太深。

    古代人能靠双目著《易经》,算千年事。

    又能在军账之中筹帷幄之中,决胜千里之外。

    实非他这种站在巨人肩上,言说众山皆小的人所能小觑的。

    果然,下一秒子丘先生笑容一敛,质问道:“你在《弟子规》中提及兄道友,弟道恭,又在《三字经》一文中言说十义,可是认为应以年龄论尊卑?”

    商榷心中暗暗叫苦,这嫡庶尊卑争论千年也没个结果,究竟该如何定论,谁也说服不了谁。

    要是让他说,他思忖良久,抬头看向子丘先生,“学生妄言,望先生恕罪。”

    子丘先生随手一挥,“你且说说看。”

    商榷说道:“就当世来说嫡庶有别,尊卑有序本就是最好的规则。”

    子丘先生闻言眉头一皱,“你继续说。”

    商榷继续说道:“嫡庶分明,能绝庶孽之窥觎,塞祸乱之源本。”

    公子桓虽为嫡长公子,但家中也有庶弟若干,“若庶子能为则何解?”

    “人以才进,不论嫡庶次,这只能用在选拔人才之上,怎能归承继之说。”

    公子仲则说道:“但国赖明主,若嫡出不贤,何解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涉及国事,商榷不由止住了话头,向子丘先生施礼道:“学生未曾有此顾虑,故……无解。”

    这个回答很新奇,子丘先生看向商榷,“即无入仕之心,缘何具名成文,参加乡试?”

    商榷坦言回答:“为不轻易为人所欺。”

    公子仲却说道:“上次商生可不是这般说的。”

    商榷不由瞪了他一眼,怪他多事。

    子丘先生却明白商榷的顾虑,同时也为他能洞明其中深浅感到高兴,“信口闲谈,无须较真。”

    公子桓却在心中惋惜,不由说道:“商生大才不入仕途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商榷微微一笑,“榷生性懒散,实在不是勤业之人。”

    他家已经有个嫡长公子令了,实在不愿再与嫡长公子桓牵扯。

    而且这两个嫡长公子具都太惨了点,他帮得了一个,帮不了一双。

    公子仲这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,冲商榷赔罪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他这个性格实在不适合入仕,即使入了仕也容易被人当枪使。

    子丘先生可能也知他性格,故名下的三枚荐牌都送了出去。

    他此次应邀而来,实不敢误了时辰。

    在子丘先生这里坐了不长时间,探明院长品性就告辞出来。

    院长的院落位于府学最东面,占地小两亩,分内外院。

    行近院门时,只听一声爆喝,“站住。”

    商榷回身见是一俊俏书生,满脸怒容站在那里。

    那书生见商榷回头,几步跨到近前,“你可是写那《弟子规》的商榷?”

    商榷拱手欠身,“小生商榷,《弟子规》正是小生所写,不知兄台……”

    那书生怒道:“仗着几分才情,竟敢胡编乱造,乱了嫡庶尊卑,你……”

    商榷直起身,直视对方,直到对方被他逼视地没了声音,“不知兄台何驾,若要论学,还请小生拜见过院长师尊之后,再另择一处……”

    “无须另择……”

    一个浑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,“老夫也想知道知道你的看法。”

    商榷回身看去,只见一老者从院中缓步而出。

    那书生上前几步,与商榷并排而立,拱身施礼,口呼“院长。”

    商榷心知这位老者就是府学书院的院长——青鸿先生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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